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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他花200买下潘家园破碗,摊主嘲他眼瞎,拍卖成交价让他泪目

2025-09-15

90年他花200买下潘家园破碗,摊主嘲他眼瞎,拍卖成交价让他泪目

1990年的秋天,北京的风已经有了凉意,卷着半黄不黄的叶子,在胡同里打着旋儿。

我叫林卫东,那年三十五,不大不小的年纪,却卡在一个尴尬的人生当口。

——我下岗了。

从红火了二十多年的国营机床厂出来,手里捏着那点微薄的买断工龄钱,心里跟那秋风里的落叶一样,没着没落的。

老婆秀兰倒是没多说啥,就是叹气的次数多了,做饭的时候,以前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交响曲,现在也变得悄无声息。

我知道她愁。

儿子刚上初中,哪哪儿都要钱。

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在家吃现成的。

朋友给介绍了几个活儿,去工地扛水泥,去饭馆当保安,我心里都过不去那道坎。我林卫东,好歹也是厂里拿过技术标兵的八级钳工,这双手是跟精密仪器打交道的,怎么能去干那个?

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没处使。

唯一的念想,就是去潘家园转转。

这毛病是跟我爸学的。老爷子以前是琉璃厂的学徒,解放后进了单位,一辈子就好个瓶瓶罐罐。我从小耳濡目染,虽没学到他老人家的真传,但眼力劲儿,自认比一般人强点。

以前兜里有俩闲钱,周末就爱往那儿扎。

现在,是真不敢了。

可脚底下跟有自己的想法似的,蹬上我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晃晃悠悠就奔着潘家园去了。

那天是个周末,潘家园里人挤人,跟赶大集似的。

空气里混着泥土味儿、汗味儿,还有各种老物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陈旧气息。

我推着车,在人堆里慢慢地蹭。

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吆喝声、砍价声。

“嘿,哥们儿,看看这鼻烟壶,正经的内画!张口就出价,给钱就拿走!”

“大姐,您再瞧瞧这玉镯子,水头足着呢!给您老母亲戴,保准显年轻!”

我就是个看客,纯粹的。

兜里那二百块钱,是秀兰给我这周的生活费,说好了要去副食店给儿子买两斤肉,改善改善伙食的。

我攥了攥口袋,心里告诫自己,饱饱眼福就行,可千万别动心思。

人就是这样,越是告诫自己别干什么,那事儿就越是往你眼皮子底下凑。

我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住了脚。

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瘦猴,穿着件褪了色的蓝布褂子,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贼亮,透着精明。

人称“马三儿”。

潘家园的老油子了,真真假假的东西在他那一掺和,能把新手侃晕。

我本来是想绕过去的,眼神却不经意地扫过他地摊的角落。

那儿,孤零零地摆着一个碗。

一个破碗。

碗沿上磕了老大一个口子,还带着几条细细的冲线,像是被人从土里刨出来,又随手扔在那儿的。

碗身上沾满了黑乎乎的泥垢,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却像块磁铁,把我死死吸住了。

我蹲下身子。

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跟擂鼓似的。

我爸说过,老物件是有“气场”的。有的霸道,有的温润,有的杀气腾腾。

这个破碗,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静”。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周围的喧嚣、嘈杂,似乎都跟它没关系。它自成一个世界,一个沉淀了无数时光的世界。

我伸出手,想去摸摸。

“嘿,我说哥们儿。”

马三儿的声音跟淬了油似的,又尖又滑。

“看上嘛了?我这儿的东西,保真!您瞧瞧这唐三彩的马,这品相!”

他指着摊位正中间一个鲜亮得有些扎眼的陶马,唾沫横飞。

我没理他,眼睛还盯着那个碗。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捧了起来。

很轻。

入手的感觉,温润,细腻,完全不像普通的粗瓷。隔着厚厚的泥垢,我仿佛能摸到它骨子里的那种质感。

我把碗翻过来,想看看底足。

底足也糊满了泥,但隐约能看到修足的工艺,利落,干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我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这不是激动,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生理反应。

我爸说过,真正的好东西,是能跟你的血脉产生共鸣的。

“我说,你相中那个破碗了?”

马三儿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那玩意儿是我乡下收货搭来的,就一破烂儿,你要是喜欢,搭个十块八块的,拿走当个烟灰缸得了。”

周围有几个看热闹的,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老林,你这眼神不行啊,放着这么多好东西不看,看上个破碗?”

说话的是个熟脸,也是常在潘家园晃荡的“串儿”。

我没说话。

我用大拇指的指甲,在碗底轻轻地刮了一下。

泥垢脱落,露出了一小片釉面。

那釉色……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颜色。

天青色。

但又不是简单的天青色。

釉色里透着淡淡的微光,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纯粹,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静谧。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我爸当年教我背这句诗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光。他说,这是古人形容柴窑的。

柴窑。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五代后周柴世宗的御用瓷器。

“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磬”。

传说中的“瓷皇”。

我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柴窑存世稀少,据说全世界加起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别说一个破碗,就是一个碎片,那都是国宝级的。

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扔在一个地摊上?

我一定是疯了。

下岗把脑子下出毛病来了。

我对自己说。

我把碗放下了。

站起身,准备走。

理智告诉我,这绝对是个圈套。马三儿这种人,精得跟猴儿似的,他会不认识好东西?这八成是他做的一个局,专门等着我这种一知半解又爱做梦的棒槌往里钻。

我迈开腿。

可那碗的影子,却跟长了脚似的,在我脑子里来回地晃。

那片天青色,像一根针,扎在我心尖上。

万一呢?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次“万一”?

我爸玩了一辈子古董,到老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手“捡”着一个大漏。他总说,这行当,靠的是眼力,但有时候,更靠的是胆量和缘分。

东西跟你有没有缘,就看那一瞬间,你敢不敢出手。

我停住了脚步。

身后,马三儿的吆喝声还在继续,夹杂着旁边人的哄笑。

“那哥们儿,估计是让那破碗给镇住了,哈哈哈!”

“八成是没钱,过过手瘾。”

这些话,像一根根小刺,扎得我后背生疼。

我猛地转过身。

重新蹲下,再次把那个碗捧在手里。

这一次,我看得更仔细。

碗的口沿虽然破了,但能看出器型的规整。是一种很微妙的弧度,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我用指关节,轻轻地叩了一下碗身。

“铛——”

声音清脆,悠长,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回响。

如磬之声。

我的心,又一次被攥紧了。

“我说哥们儿,你到底要不要啊?”马三儿有些不耐烦了,“别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

我抬起头,看着他。

“这碗,怎么卖?”

马三儿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满了夸张的笑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哟,还真看上了?行啊,有眼光!”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但那眼神里的轻蔑,谁都看得出来,“我刚才说了,十块八块的……”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他。

“我正经问你,开个实价。”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马三-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

他可能看出了我身上的寒酸,但也看出了我眼神里的那股子执拗。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行,看您是真心喜欢。”他清了清嗓子,伸出两个手指头,“这个数。”

“二十?”

“二百!”

马三儿的声音陡然拔高,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

“二百块,买个破碗?”

“马三儿,你可真敢要啊!”

“这不欺负人嘛!”

周围的人又炸了锅。

九十年代的二百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么多。

秀兰给我的,正好二百。

那是我们家一个星期的菜钱,是儿子的书本费。

我攥着口袋里的钱,手心全是汗。

那钱,仿佛有千斤重。

“怎么,嫌贵?”马三儿抱着胳膊,斜眼看我,“我跟您说,这玩意儿看着破,说不定是宋朝的呢!二百块买个宋代民窑,您上哪儿找这好事去?”

他嘴上说着宋代,但那语气,分明就是在说“这就是个破烂,我就是讹你,你能怎么着”。

他在激我。

他在赌。

赌我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赌我下不来台。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一个说,林卫东,你疯了!快走!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要把老婆孩子都搭进去吗?

另一个说,林卫东,你这辈子就甘心这么窝囊下去了吗?这是个机会,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爸的脸,秀兰的脸,儿子的脸,在我眼前来回切换。

最后,定格在那片雨过天青的釉色上。

我深吸一口气。

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二百块钱。

钱有些旧,带着我的体温。

我一张一张地数,数得很慢。

“给你。”

我把钱递给马三-三。

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都安静了。

马三儿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狂喜,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

他飞快地把钱从我手里抽走,塞进怀里,动作麻利得像个变戏法的。

“得嘞!您敞亮!”

他把那个破碗往我手里一塞,生怕我反悔。

“哥们儿,您这眼力,绝了!”他冲着周围的人嚷嚷,“今天我马三儿算是开了眼了,二百块买个破碗,这位爷,是真玩家!”

周围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那笑声,像无数只手,在撕扯我的脸皮。

火辣辣的疼。

我没说话,用我那件旧的确良衬衫,小心翼翼地把碗包好,揣进怀里。

我能感觉到它隔着布料传来的温润。

我推起车,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和嘲笑声中,逃也似的离开了潘家园。

身后,马三儿那刺耳的声音还在飘荡。

“又一个眼瞎心盲的,哈哈哈……”

回家的路,我骑得特别慢。

秋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可我的心,却是滚烫的。

怀里的那个碗,像一团火。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

理智上,我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可情感上,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期待。

就像一个赌徒,押上了全部身家,在等待开牌的那一刻。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棒子面粥的香味。

秀兰在厨房里忙活,听到我开门,头也没回地说:“回来了?今天厂里有消息没?”

她还在盼着厂子能回心转意,把我给要回去。

“没。”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换了鞋,想溜进自己那间小屋。

“站住。”

秀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一丝严厉。

我停住了脚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她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身上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

“我让你去买的肉呢?”

她看着我空空如也的双手,眉头皱了起来。

“我……”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钱呢?”她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我喉咙发干,半天说不出话。

秀兰的目光,落在了我鼓鼓囊囊的怀里。

“你揣着什么呢?”

她走过来,一把就掀开了我的衬衫。

那个用旧衣服包着的碗,骨碌一下,滚了出来。

幸亏我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

秀兰愣住了。

她看着我手里的那个破碗,又看看我,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这……这是什么?”

“一个碗。”我小声说。

“碗?”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拿我给你的二百块钱,就买了这么个……破玩意儿?”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秀兰,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林卫东,你长本事了啊!”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碗,举到我面前,“你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上面一个大豁口!这能叫碗吗?这连要饭的都嫌磕碜!”

“你花二百块,就买了这么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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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块!你知道二百块能买多少斤肉吗?能给咱儿子买多少本练习册吗?那是咱们家一个星期的命!”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你下岗了,我不怪你。你在家待着,我一个人上班养着你,我也不怪你。可你不能这么作践这个家啊!林卫东,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欺负了?”

她说着,举起手里的碗,就要往地上摔。

“别!”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秀兰!你听我说!这碗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个破碗吗?!”

“它可能是柴窑!”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柴窑?”秀兰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林卫东,你是不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看魔怔了?还柴窑?你怎么不说它是金饭碗呢?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那些走火入魔的赌徒有什么区别?”

“我没疯!”我急得满头大汗,“爸教过我的,你忘了?这釉色,这声音,这质感……错不了的!”

“你爸?你爸玩了一辈子,连个响儿都没听见!你就跟他学了几天,就敢自称专家了?”秀兰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林卫东,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说完,把碗往桌子上一扔,转身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看着桌子上的碗,又看看紧闭的房门,心里一片冰凉。

儿子从他的房间里探出个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我。

“爸……”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儿,写作业去吧。”

整个晚上,秀兰都没再出来。

我一个人,就着一盘咸菜,喝了两碗棒子面粥。

粥是凉的,心,也是凉的。

夜深了,我把那个碗拿回自己的小屋,用清水,一点一点地把它清洗干净。

泥垢褪去,它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在昏黄的灯光下,那碗身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天青色,釉面光滑,开着细密的片纹。

那个豁口,虽然刺眼,却无法掩盖它本身那种高贵而静谧的气质。

我看着它,入了迷。

这一夜,我没合眼。

我守着这个碗,就像守着一个摇摇欲坠的梦。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秀兰已经上班去了,桌上给我留了早饭,一个窝头,一碗粥。

还是冷的。

我知道,她还在生气。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证明我不是个疯子。

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范叔。

范叔叫范志远,是我爸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琉璃厂退下来的老师傅,在古玩行里,是泰斗级的人物。

老爷子眼力毒辣,为人又正派,轻易不给别人掌眼。但他跟我爸的交情,比亲兄弟还亲。

我小心翼翼地把碗用好几层软布包好,放进一个布兜里,挂在胸前。

然后蹬上我的二八大杠,直奔范叔家。

范叔家住在后海的一个小院里,院子里种着石榴树和夹竹桃,收拾得干净利落。

我到的时候,范叔正戴着老花镜,在院里的石桌上看报纸。

“范叔。”我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范叔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是卫东啊,快进来坐。有日子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还……还行。”我支支吾吾地说。

“别跟我来这套虚的。”范叔摘下眼镜,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我听说了,厂子里的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凭你的手艺,到哪儿都饿不着。”

范叔的话,让我心里一暖。

“范叔,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帮我瞧个东西。”

我一边说,一边紧张地从怀里掏出那个层层包裹的碗。

范叔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他知道这行当的规矩,也知道我爸的脾气。不是碰上自己吃不准的“大货”,我是绝对不会来麻烦他的。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把碗放到石桌上,一层一层地揭开包裹的软布。

当那个天青色的破碗,完整地出现在范叔面前时,他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他拿起碗,没有先看釉色和器型,而是直接翻到了碗底。

他的手指,在碗底那个模糊的刻款上,轻轻地摩挲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范叔才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卫东,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把昨天在潘家园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从看到这个碗的第一眼,到跟马三儿的交易,再到回家跟秀兰吵架,没有丝毫隐瞒。

范叔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我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二百块……你这小子,胆子可真不小啊。”

他顿了顿,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碗。

“你爸要是还在,看到这东西,估计得高兴得三天睡不着觉。”

我心里“咯噔”一下。

“范叔,您的意思是……”

范叔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从屋里拿出了一个高倍放大镜。

他对着碗身上的釉面,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你看这釉里的气泡。”他指给我看,“大小不一,疏朗有致,像是天上的星星。这叫‘寥若晨星’。这是柴窑一个很重要的特征。”

他又指着碗底。

“再看这底足,‘裹足支烧,芝麻挣钉’。虽然泥垢还没完全清理干净,但痕迹还在。”

他放下放大镜,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味什么。

“我年轻的时候,有幸在故宫的库房里,见过一次公认的柴窑残片。那感觉,那神韵……”

他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卫东,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小子……这次是真的要捅破天了。”

“这……这真是柴窑?”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八九不离十。”范叔的语气,斩钉截铁,“虽然它破了,但它的价值,也远不是你那二百块钱能衡量的。”

“那……那它值多少钱?”我傻傻地问。

范-叔笑了。

“值多少钱?卫东,这东西,不能用钱来衡量。它是咱们中国陶瓷史上的一座丰碑,是无数陶瓷工匠的终极梦想。”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不过,既然到了你手里,就是你的缘分。这东西,你自己可藏不住。怀璧其罪的道理,你懂吗?”

我点了点头。

“范叔,那我该怎么办?”

“两条路。”范叔伸出两个手指,“一条,是直接捐给国家。故宫博物院,或者国家博物馆,他们会给你发一张奖状,或许还有几千块钱的奖金。你林卫东的名字,会跟着这个碗,一起被记入史册。”

“另一条路呢?”

“另一条路,”范叔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就是找一个最顶级的拍卖行,把它推向市场。让全世界的收藏家,都来看看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到底有多厉害。”

“这条路,能让你彻底翻身。你下岗的这点事,以后在你的人生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但是,”他话锋一转,“这条路,也凶险。人心叵测,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你可能会有天大的麻烦。”

我沉默了。

捐给国家,名垂青史。这是我爸那一代人的理想。

可是,我看着自己脚上那双开了胶的旧皮鞋,想着秀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想着儿子那渴望一双新球鞋的眼神……

我需要钱。

我需要让我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我需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我林卫东,不是一个废物。

“范叔,”我抬起头,目光坚定,“我想走第二条路。”

范叔看着我,良久,点了点头。

“好,有志气。”

“这件事,我来帮你联系。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容易被人坑了。”

“不过,卫东,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范叔您说。”

“不管这碗最后拍出多少钱,你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根。不能忘了,你是一个手艺人,是一个钳工。钱,能改变你的生活,但不能改变你的心。”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范叔,我记住了。”

从范叔家出来,我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彩上,轻飘飘的,不真实。

天,还是那个天。

街,还是那条街。

可我的世界,好像已经不一样了。

回到家,秀兰还没下班。

我破天荒地走进厨房,把昨天剩下的棒子面粥热了,又炒了两个家里仅有的鸡蛋。

等秀-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看到桌上的饭菜,愣住了。

“你……这是干嘛?”

“吃饭吧。”我给她盛了一碗粥。

她没动,就那么看着我。

“林卫东,你别跟我来这套。那个碗的事,你要是不说清楚,这饭我吃不下去。”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的眼睛。

“秀兰,我今天去找范叔了。”

听到“范叔”两个字,秀兰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她知道范叔在我心里的分量,也知道范叔的为人。

“范叔怎么说?”

“范叔说,”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那碗,是真的。”

“真的?”

“真的。”

“那……值多少钱?”她小心翼翼地问。

“范叔说,不好估价。但他说,这东西,能让我彻底翻身。”

秀兰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她没再说话,默默地端起碗,开始喝粥。

喝着喝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一颗,一颗,砸在碗里。

我知道,她这些天,受了太多的委屈。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都是干活磨出来的茧子。

“秀兰,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她摇了摇头,哽咽着说:“只要……只要你是对的,就行。”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

我把范叔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当听到“柴窑”两个字的时候,她虽然不懂,但从我的语气里,她能感受到那两个字的分量。

当听到可能会有天价的时候,她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光。

那是一种对未来的,充满希望的光。

“卫东,那……咱们真的要发财了?”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但至少,有希望了。”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既漫长,又充满了期待。

范叔帮我联系了国内最顶尖的一家拍卖行,叫“华夏拍卖”。

对方听说疑似柴窑现世,高度重视,派了一个姓陈的资深专家,亲自上门拜访。

见面的地点,就约在范叔家。

那天,我跟秀兰都去了。

我们俩都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我穿上了那件压箱底的蓝色中山装,秀兰穿上了她结婚时做的那件红色的确良连衣裙。

陈专家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说话不急不缓。

他看到那个碗的时候,反应跟范叔差不多。

也是先皱眉,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和观察。

他带来的工具,比范叔的更专业。除了放大镜,还有各种光源和检测仪器。

他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摘下眼镜,用一块丝绸手帕,仔细地擦了擦。

“范老,林先生。”

他站起身,对着我们,微微鞠了一躬。

“我以我二十年的从业经验担保,这件天青釉撇口碗,是五代后周柴窑真品,无疑。”

“虽然口沿有残,但瑕不掩瑜。它的出现,足以填补我们国家陶瓷史的一项空白。”

“我们华夏拍卖,非常荣幸,能够代理这件国之重宝的拍卖事宜。”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秀兰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

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我也在发抖。

“陈……陈专家,”我结结巴巴地问,“那……您看这件东西,大概能……能拍到多少?”

陈专家笑了笑,重新戴上眼镜。

“林先生,柴窑无价。这是收藏界的共识。”

“不过,非要给它定一个市场价的话……我只能给您一个保守的估价。”

他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我跟秀-兰对视了一眼。

“一……一万?”秀兰试探着问。

陈专家摇了摇头。

“十万?”我壮着胆子猜。

陈专家还是摇了摇头。

他看着我们,缓缓地说道:“起拍价,一百万。”

“至于最终能成交到多少,就要看市场的反应了。但我个人估计,打破国内单件瓷器的拍卖纪录,应该不成问题。”

一百万。

一百万!

我跟秀兰,都傻了。

我们俩,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就是我下岗时拿到的那几千块买断费。

一百万,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完全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一个荒诞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梦。

签完委托拍卖合同,我和秀兰浑浑噩噩地走出了范叔家。

北京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

“卫东,我不是在做梦吧?”秀-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嘶”的一声,疼得龇牙咧嘴。

“你掐我干嘛?”

“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疼。”

我看着她那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从下岗的绝望,到潘家园的嘲笑,再到此刻的柳暗花明。

这短短的几天,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秀兰,”我拉着她的手,“等拿到钱,咱们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个大房子。带暖气,带卫生间的那种。”

“嗯!”她重重地点头。

“再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金项链,金耳环!”

“嗯!”

“再给儿子请最好的家教,让他上最好的学校!”

“嗯!”

我们俩,就像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站在大街上,畅想着未来。

那感觉,真好。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听说了吗?机床厂那个下岗的林卫东,捡了个大漏!”

“什么漏啊?”

“一个破碗,据说是柴窑!拍卖行估价一百万!”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人家拍卖行的专家都上门了!”

一时间,我成了整个大院,甚至整个厂区的焦点人物。

以前在路上碰到,假装看不见我的老同事,现在隔着老远就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哟,卫东,气色不错啊!这是要发大财了!”

“卫-东,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伙计啊!”

就连我那个势利眼的小舅子,也提着两瓶好酒,颠儿颠儿地跑来了。

“姐夫,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这叫什么?真人不露相!”

他一边给我捶背,一边谄媚地笑着。

“姐夫,你看我那工作,天天累死累活的,也挣不了几个钱。要不,你给我投点资,我也做点小生意?”

我看着他那副嘴脸,心里一阵反胃。

想当初,我刚下岗的时候,去他家借钱,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姐夫,不是我不帮你。你看我这日子也紧巴巴的,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手脚齐全的,干点什么不能挣钱?非得去借?”

现在,他倒是一口一个“姐夫”叫得亲热。

我没搭理他。

秀兰把他拉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他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算是看了个通透。

当然,也有真心为我高兴的。

比如范叔。

他把我叫到家里,千叮咛万嘱咐。

“卫东,树大招风。最近这段时间,你跟秀兰都低调点,别到处张扬。钱还没到手,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还有,那些攀关系、借钱的,你都要留个心眼。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我把他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拍卖会定在一个月后。

那一个月,是我人生中最难熬,也最甜蜜的一个月。

我和秀兰,每天都在数着日子过。

我们不再去想下岗的事,不再为柴米油盐发愁。

我们的生活,仿佛一下子就充满了阳光。

我们开始计划着拿到钱以后要做什么。

秀兰说,她想去一趟南方,看看电视里说的那种高楼大厦。

我说,我想开一个小小的古玩店,不为挣钱,就为自己那点念想。

儿子说,他想要一台电脑。

所有的梦想,都变得触手可及。

但同时,我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个碗,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碗了。

它承载了我们全家的希望。

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

梦见拍卖会上,那个碗被人以天价拍走,我跟秀兰在台下相拥而泣。

也梦见那个碗流拍了,所有人都用嘲笑的眼神看着我。

我变得患得患失。

秀兰看出了我的焦虑。

她安慰我说:“卫东,别想太多。就算……就算那碗卖不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你去找个活儿干,我好好上班,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

可我怎么能不想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除了向前,别无选择。

拍卖会那天,终于到了。

地点在京城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

我和秀兰,是坐着拍卖行派来的小轿车去的。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

车里有空调,座位软得像沙发。

秀兰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穿着范叔特意借给我的一身体面的西装,虽然有些不合身,但人也精神了不少。

宴会厅里,金碧辉煌,衣香鬓影。

来参加拍卖会的,非富即贵。

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珠光宝气。

我们俩,混在人群里,就像两只不小心闯进天鹅湖的土鸭子,显得格格不入。

我看到了一些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面孔,有大企业家,有当红的明星。

他们谈笑风生,举止优雅。

而我,连走路都觉得手脚不协调。

“卫东,我……我有点害怕。”秀兰小声说。

“别怕,有我呢。”我握紧了她的手,故作镇定。

其实,我比她还紧张。

我的心脏,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

我们的座位,被安排在第一排。

这是陈专家特意安排的,方便我们看清楚拍卖的过程。

拍卖会开始了。

一件件拍品,被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端上台。

有字画,有玉器,有青铜器。

拍卖师在台上,用极富感染力的声音,介绍着每一件拍品。

台下的富豪们,云淡风轻地举着手里的号牌。

价格,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速度,疯狂地向上飙升。

几十万,几百万……

那些数字,对我来说,就像是天方夜谭。

我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钱在这些人的眼里,真的就只是一个数字。

秀兰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瞪得溜圆。

终于,轮到我的那个碗了。

当礼仪小姐,用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上台时,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它被放在一个铺着红色丝绒的展台上,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散发着柔和而迷人的光晕。

那片雨过天青色,仿佛有了生命。

整个会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甚至有些残破的碗上。

“各位来宾,接下来这件拍品,是我们本次秋季大拍的压轴重器。”

拍卖师的声音,充满了激动。

“五代后周柴窑,天青釉撇口碗!”

“柴窑,位居宋代五大名窑之首,素有‘瓷皇’之称。其‘雨过天青云破处’的釉色,千百年来,引得无数帝王将相、文人墨客为之倾倒。”

“然,柴窑存世稀少,如凤毛麟角。完整的器物,更是闻所未闻。今天,我们有幸能见到这件虽然口有残,但神韵犹存的柴窑真品,实乃三生有幸!”

“这件拍品,是华夏文明的瑰宝,是陶瓷艺术的巅峰!它的价值,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多余的话,我不再赘述。懂的人,自然懂。”

“此件柴窑天青釉撇口碗,起拍价,人民币一百万元!每次加价,不少于十万元!现在,开始竞拍!”

拍卖师的话音刚落。

台下,立马就有人举起了号牌。

“一百一十万!”

“一百二十万!”

“一百五十万!”

价格,瞬间就攀升了上去。

我跟秀兰,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我们俩紧紧地握着手,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湿热。

举牌的人,越来越多。

有香港来的大富商,有台湾来的收藏家,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他们似乎都对这个碗,志在必得。

价格,很快就突破了二百万。

“二百五十万!”

“三百万!”

“三百五十万!”

每当拍卖师喊出一个新的价格,我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秀兰已经不敢看了,她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身体微微发抖。

当价格喊到五百万的时候,场上的竞争,开始变得白热化。

只剩下三个人还在坚持。

一个是坐在前排的香港富商,一个是戴着眼镜的儒雅中年人,还有一个,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神秘的白发老人。

“五百一十万!”香港富商举牌。

“五百二十万!”儒雅中年人紧随其后。

“六百万!”

那个白发老人,一开口,就直接加了八十万。

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角落。

香港富商和儒雅中年人,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显然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加价,打乱了节奏。

拍卖师也愣了一下,随即更加兴奋起来。

“六百万!这位先生出价六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六百万一次!”

香港富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号牌。

儒雅中年人,则跟旁边的人低声商量了几句,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六百万两次!”

拍卖师的声音,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回荡。

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六百万……最后一次!”

“铛!”

拍卖槌,重重地落下了。

“成交!”

“恭喜这位先生,以六百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拍得这件国之重宝!”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而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数字,在不停地盘旋。

六百万。

六百万。

我转过头,看着秀兰。

她也正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我也哭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这不是激动的泪,也不是喜悦的泪。

那是一种,五味杂陈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情绪。

有委屈,有辛酸,有如释重负,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我仿佛看到了我爸,他正站在云端,冲着我欣慰地微笑。

我仿佛看到了潘家园那个叫马三儿的摊主,他那张嘲讽的脸,在我的泪光中,变得模糊,然后破碎。

我紧紧地抱住秀兰。

“我们……我们成功了。”

拍卖会结束后,陈专家第一时间找到了我们。

“林先生,林太太,恭喜二位!”

他脸上的笑容,比我们还要灿烂。

“按照合同,扣除百分之十的佣金,以及相关税费后,您最终可以拿到手的金额,是五百二十八万元。”

五百二十八万。

这个数字,从陈专家的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

但落在我跟秀兰的耳朵里,却重如泰山。

我们俩,晕晕乎乎地办完了所有的手续。

走出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京城的夜,灯火璀璨。

我们没有坐拍卖行安排的车,而是选择了走路回家。

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巨大的惊喜。

我们俩,手牵着手,走在长安街上。

谁也没有说话。

但彼此的心,却靠得很近。

走了很久,秀兰突然停下脚步。

“卫东,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花这笔钱啊?”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笑了,“慢慢想,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想。”

回到家,儿子已经睡了。

我们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那张存着五百多万巨款的银行卡,相对无言。

感觉,还是像在做梦。

第二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取了十万块钱现金。

我把那厚厚的一沓钱,放在了桌子上。

秀兰看着那堆钱,眼睛都直了。

“卫东,你取这么多钱干嘛?”

“去买房。”我说。

我们看中了亚运村附近的一个新楼盘。

三室一厅,一百二十平米,精装修,家电齐全。

在当时,那是全北京最好的房子。

我们几乎没有犹豫,就全款买了下来。

拿到新房钥匙的那天,秀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哭又笑。

她说:“卫东,我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搬家那天,我们请了所有的亲戚朋友。

包括那个曾经看不起我的小舅子。

他看着我们家那宽敞明亮的客厅,看着阳台上能俯瞰整个京城夜景的落地窗,眼睛都红了。

他端着酒杯,一个劲儿地给我敬酒,说的话,比蜜还甜。

我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生活,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秀兰辞掉了工作,当起了全职太太。

她每天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的脸上,重新绽放出了笑容。

儿子转到了全北京最好的中学。

我们给他买了电脑,请了家教。

他的成绩,突飞猛进。

而我,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我在琉璃厂,盘下了一个小小的门面,开了一家叫“拾遗斋”的古玩店。

我不指望它挣钱。

我只是想,能有一个地方,安放我的那点爱好。

我每天在店里,喝喝茶,看看书,跟南来北往的藏友聊聊天。

日子,过得悠闲而惬意。

我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那个改变我一生的下午。

想起潘家园的尘土飞扬,想起马三儿那张嘲讽的脸。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又去了一趟潘家园。

90年他花200买下潘家园破碗,摊主嘲他眼瞎,拍卖成交价让他泪目

那里,还是跟以前一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找到了马三儿的摊位。

他还是老样子,穿着那件蓝布褂子,正唾沫横飞地跟一个游客推销他的“宝贝”。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显然,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也是,对于他来说,我只不过是他坑过的无数“棒槌”中的一个,无足轻重。

我走到他的摊位前,蹲下身子,假装看东西。

“嘿,哥们儿。”他凑了过来,还是那副油滑的腔调,“看上嘛了?我这儿的东西,保真!”

我笑了笑,指着一个跟他当年卖给我那个碗差不多的破碗。

“这个,怎么卖?”

他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那玩意儿?破烂一个。你要是喜欢,十块钱拿走。”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怜。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曾经亲手,把一个价值六百万的宝贝,当成一个破烂,卖给了我。

他错过了一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机会。

不是因为他眼力不行。

而是因为,他的心里,只有钱,只有算计。

他看不到那些老物件背后,所承载的历史和文化。

他也感受不到,那种与国宝失之交臂的,刻骨铭心的遗憾。

我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走出潘家园的时候,夕阳正红。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喧嚣的市场。

我知道,属于我的那个传奇,已经结束了。

但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的人生,因为那个破碗,而彻底改变。

但我也知道,真正改变我的,不是那六百万。

而是,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我没有放弃自己的那份热爱和坚持。

是那份坚持,让我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光。

也是那份热爱,让我在无数的嘲笑和质疑声中,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人生,就像一场寻宝。

有时候,最珍贵的宝贝,不是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

而是我们那颗,永远相信梦想,永远不向命运低头的,勇敢的心。